对于那些怀揣着出海梦想的企业主们来说,这一路的心情可谓是如坐过山车,跌宕起伏。
5月12号的最新声明传来,仿佛是在狂风暴雨中突然出现的一丝曙光。在未来90天内,美国将4月2日“解放日”之后对华加征的所有关税降至10%,中方也对等将此后对美反制的所有关税降至10%,双方对对方的关税税率,对等下调91%。此前闹得沸沸扬扬的中美关税战,似乎暂时按下了“暂停键”。
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利好消息,企业主们心中的喜悦不言而喻。然而,在喜悦之余,一种深深的无奈也涌上心头。出海,对于企业来说,已经不再是一道可做可不做的选择题,而是一条不得不走的必由之路。可如今全球化的道路,却像是布满了荆棘和陷阱,越来越难走。
整个世界真的变了,新加坡总理黄循财的话如同一记重锤,敲醒了每一个还怀揣着旧梦的人。他说:“过去以规则为基础的全球化和自由贸易的时代已经结束了,我们正在进入一个更加专断保护主义和危险的新阶段,过去的自由贸易逻辑现在变得越来越被挑战。”安全,成为了很多国家在全球化进程中首要考虑的因素。大家都害怕被“卡脖子”,供应链的安全问题,就像是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,时刻威胁着每一个国家和企业。
在这样的大环境下,出海企业所面临的形势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以前单纯地把产品卖到国外就算是出海了,可现在,这种模式已经行不通了。以后,出海或许不能再简单地称为“出海”,而应该叫做“出海本地化”,或者说是“全球本地化”。
那么,究竟该如何理解“全球本地化”呢?我作为一个温州人,在四月份于新加坡国立大学学习时,遇到了一位在新加坡做生意的温州老乡,他的经历或许能给我们一些启示。他从事人体工学椅生意,他的HINOMI人体工学椅在新加坡声名远扬,产品还远销欧洲、美国、加拿大、日本等多个发达国家和地区。他的公司里,全公司就他一个是温州人,其他多数员工都来自欧美。
他提到的一个观点,让我顿时豁然开朗。那就是从温州人经济的角度来理解出海本地化。
温州统计GDP的方式和其他城市有所不同。温州统计两个GDP,一个叫温州经济,指的是温州本土所创造的经济总量;另一个叫温州人经济,指的是温州人在全中国、全世界所创造的经济总量。过去的数据显示,温州本土的GDP跟温州人在外地的GDP几乎是一比一的关系。如今,温州正在朝着两个双万亿的目标迈进,2024年本土GDP达到了9700亿,2025年预计会突破万亿。
回顾温州人出来做生意的历程,经历了几个不同的阶段。最初是纯贸易阶段,那个时候,温州人把所有的货都在温州自己生产,然后到各个地方去赚钱。在这个阶段,温州人被称作“中国的犹太人”,但这并不是一个褒义词,反而包含着一些抱怨,因为大家觉得温州人把钱都赚走了。接着是炒房阶段,赚到钱的温州人开始跑到各个地方去炒房,于是,温州人又被贴上了“炒房者”的标签。而现在,进入了第三个阶段,大量温州人在全国全球各地落地生根。温州人在中国的上市企业里有130多家,只有40家上市公司是在温州本土的,其他的上市公司主体都在全国各地,成为了当地的公司。
这就是温州,或者说浙江独特的“地瓜经济”模式:藤蔓向全球延伸,根系深扎本土。就像地瓜的藤蔓向四面八方延伸,是为了汲取更多的阳光、雨露和养分,但它的块茎始终在根基部,藤蔓的延伸扩张最终是为了让块茎长得更加粗壮硕大。
温州的地理环境并不优越,“七山一水二分田”的条件让温州人不得不出去“闯天下”。根据2023年统计数据,245万温州人分布在世界各地。其中,在全国各地经商创业的温州人达175万,成立了268家地市级异地温州商会。有近70万温州人分布在世界131个国家和地区,成立了350多家海外侨团。温州人在国内外延伸的产业、开拓的市场,就是“地瓜”的藤蔓。藤蔓在外扎根壮大后,结出“新地瓜”,新瓜连新藤、新藤又结瓜……藤蔓覆盖越广,受益地域就越多,养分又沿藤蔓回流,反哺本土。
如果我们把温州换成中国,把中国换成世界,就能很好地理解中国企业要做“出海本地化”这件事了。二十多年前,大量的中国香港、中国台湾或者其他国家的创业者在全世界出海时,大前研一的《无国界的世界》这本书特别流行。书中有一句话被当年在全球开拓市场的人奉为经典:“我的户籍是世界,我是一个世界公民,只是恰巧住在了日本而已。”
所以,对于出海本土化来说,很重要的一点,就是要在内心真正相信一个观点:我们是一个世界的企业,我们到了当地,就以当地的身份来落地生根发芽。就像“地瓜经济”理念一样,根部心系本土,但藤蔓向全球延伸。尽管全球化的道路充满了无奈和坎坷,但我们也必须像温州人一样,带着坚韧不拔的精神,勇敢地走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