优秀的教师队伍，宛如县中振兴征程中那璀璨的启明星，是最为根本的存在，也是第一资源。可如今，这资源却如飘零的落叶，在县中的困境里摇摇欲坠，让人满是无奈。

近日，教育部办公厅印发《关于实施全国县域普通高中头雁教师岗位计划的通知》（简称《通知》），试图为县中教师队伍注入一剂强心针。通知提出设立县中头雁教师岗位，由政治素质过硬、业务素质精湛、育人水平高超、组织协调能力突出的县中优秀教师担任。这本该是县中振兴的希望之光，可在现实面前，却显得有些苍白无力。

山东聊城某县中校长李平（化名），看到这份文件时，不禁想起四年前教育部等九部门印发的《“十四五”县域普通高中发展提升行动计划》（简称《计划》）。该计划提出到2025年，县中整体办学水平显著提升，“教师补充激励机制基本健全，县中校长和教师队伍建设明显加强”。然而，今年作为“十四五”计划的收官之年，县中的教师困境依旧严峻，这不得不让人感到无奈。

去留之间：县中教师之困

今年3月5日，十四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首场“部长通道”上，教育部部长怀进鹏指出，近60%的中学生在县域中学，教育部将深入实施县中振兴行动计划，把县中作为面向优质均衡的重点突破。可现实却是，县中优秀教师的去留问题，像一块沉重的石头，压得县中教育难以喘息。

“如果说基础教育是教育强国的战略基点，那么办好县中就是办强办优基础教育的战略支撑。这其中优秀的教师队伍是根本，是县中振兴的第一资源。”北京师范大学国家高端智库教育国情调查中心主任张志勇的话，字字戳心。但现实是，留住和招聘优秀教师在县中始终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难题。

李平无奈地表示，其所在学校的教师此前一直处于流失状态，且无法得到及时补充。目前该县高中一线教师短缺，留下来的教师整体年龄偏大，且普遍存在自聘教师。这就像一艘在大海中航行的船，船员不断流失，却难以补充新鲜力量，让人担忧。

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？根源在于我国当前县中的办学资金来源于“以县为主”的教育财政。武汉大学教授杨华指出，相较于县级财政实力和财政投入意愿，省市优质高中能够获得的财政资金倾斜力度往往更大，因而能以更优厚的薪资待遇为筹码从县域招揽优秀教师。此外，发达地区的跨省挖人也是重要因素。多位受访的中西部县中教师无奈地说，他们此前的同事许多都因为高薪酬、子女未来发展等因素选择离开原单位，到东部地区的学校工作。在全国范围内，2022年的统计数据显示县中教师总体缺编7.7万人，这是多么令人无奈的现实。

而留下的优秀教师也容易陷入躺平状态。北京大学教授林小英在调研县中教师群体时发现，县域教师的日常工作内容与城市教师相比并无太多差异，但工作所牵扯的精力分配、所导致的状态以及对未来职业发展的预期相差较大。即便是优秀的教师，临近50岁就不愿意上课了，都在寻找机会做清闲的行政岗位。中年教师不愿意再带高三年级，普遍感觉“船到码头车到站，没有动力了”。这些因素导致县中优秀教师或是为了寻求更好的出路出走，或是索性直接躺平，让县中教育陷入了一种无奈的困境。

引领雁群：“头雁”不能成“孤雁”

为了改善县中优秀教师流失的“马太效应”，《计划》要求严禁发达地区、城区学校到薄弱地区、县中抢挖优秀校长和教师。可这看似强硬的规定，在现实利益面前，往往显得力不从心。相较之下，县中头雁教师计划则强调在待遇、感情、事业方面留才、用才，可这能在多大程度上改变现状呢？我们满心期待，却又带着一丝无奈。

“县中头雁教师计划对提高县中优秀教师地位和待遇有一定作用，一定程度上会减少市区高中和东部地区高中对县中优秀教师的‘挖墙脚’。”在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看来，在县中工作的优秀教师“优秀程度和能发挥的作用、获得回报的程度之间是不相称的”，县中头雁教师计划可以让他们得到更多重视，使其才干得到有效发挥，实现自我价值，改变县中优秀教师“躺平”的情况。可我们又不禁担心，这计划在实施过程中，是否会遇到重重困难，最终难以达到预期的效果。

记者注意到，该计划提出“头雁教师”要发挥示范辐射作用，由入选教师建立县中头雁教师工作室，打造县域一体化发展教师团队。还专门提到要“提升教师数字化能力，积极探索数字赋能教师专业发展”。这是一个美好的愿景，可在县中现有的条件下，要实现这些目标谈何容易，无奈之情油然而生。

“头雁”的一大任务是带好“后雁”，引领“雁群”。张志勇表示，不仅要留好、用好“头雁”，也要让他们在教育教学改革、促进县中振兴方面发挥示范引领作用，成为县中振兴的筑梦人、内涵发展的主力军、科学发展的探路者和创新发展的先锋队。可在这困境重重的县中教育环境里，“头雁”能否顺利引领“雁群”，我们充满期待，却也无奈地知道前路艰难。

练好内功：让“群雁”竞飞

“没有基础环境的改善，‘头雁’大概只能是‘单飞雁’。”一位东部地区的县中校长一语中的。“头雁”的力量固然重要，但要让“群雁竞飞”，一些基础性的东西更需要关注，“比如双休、寒暑假、劳动法、女教师产假等能不能落实到位，课后服务报酬能不能给足等。”该校长举例。可这些看似基本的要求，在县中却难以实现，无奈之感弥漫开来。

数据显示，中央财政对县域高中的教育经费分担占比偏低。在全国政协委员、民进上海市委副主委、华东师范大学副校长戴立益看来，县中的高质量发展，办学经费的保障是关键。戴立益建议，中央财政及地方财政应加大对欠发达地区县中教育经费的专项支持；加强市级统筹，提高市级财政在生均公用经费中的分摊比重；强化“对县中的办学投入”在县级政府履行教育职责评价指标体系中的分量；完善学费标准定期动态调整机制等。这些建议虽然合理，但实施起来需要各方的努力和协调，在现实中推进的速度却让人无奈。

来自兄弟学校的帮扶也不可缺少。2016年起，东北师范大学附属中学开展“1+N深耕计划”，致力于“振兴县中”。该校校长邵志豪表示，学校成立了专门负责教育帮扶工作的办公室，定期组织全科教师驻被帮扶县中短期培训，开展被帮扶学校骨干教师影子培训和中层管理干部跟踪培训；定期组织全学科送课活动和全方位送培、送教活动，为受援学校带来实打实的智力支持。但这样的帮扶毕竟是有限的，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县中教育的困境，无奈之感依旧存在。

“办好一所学校有多方面因素，包括学校的管理、教师的自主性等。”储朝晖认为，县中头雁教师计划要真正发挥作用，各地在实施过程中要做到“尊师重教”，确保教师的教学自主权和学校主人的地位。这是县中教育发展的重要基础，可在现实中，要做到这一点却困难重重，让人无奈又痛心。

“县中振兴，要走规范办学、尊重规律、依靠科学、改革创新、自主发展之路。”张志勇的话，像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，让我们看到了希望。尽管现实充满无奈，但我们不能放弃，要在这困境中坚韧前行，相信县中教育终有振兴的那一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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